待我醒来时,已是第二天午时。
杨少虞正坐在我的床边,见我已经醒过来,忙给我递枕头。
“醒了?”
他的声音很冷,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陈念冉,又想起前几日他命人看管我的事。
于是我嘴一撇,故意不回他的话。
见我这样他也不恼,只不急不缓的说道:
“阿姐若没事的话屈尊下床来陪我下个棋吧。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坐到早已准备好的棋桌盘。
看来早就等着我了,这棋我是不下也得下。
于是我翻身下床坐到棋桌前。
只见他轻捻一子,缓缓放到中间。
“阿姐昨晚有没有梦见谁?”
听他这么问我呆了一秒,然后将棋子放在挨近他的地方。
“不记得了。”
他犹豫了一下,又将棋子放在了边缘。
“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愿说。”
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凉意,我瞥了他一眼,只专心下着棋不愿回答。
见我半天不应,他又问道:
“阿姐能否与我说实话,那么急着走是因为有重要的人等着吗?”
他说这话时,我下棋的手愣住,抬头与他对视。
他投来的眼神中有几分探究。
我将棋子放在棋盘上,最终应道。
“是。”
听到我的话,他未曾再问,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,他周身的空气变得有些冷。
接下来的对局中,他虽未说话,可是棋风却不似从前一样温润,而是开始对我围追堵截,大有一种不将我杀死不罢休的气势。
这种打法虽然目前来胜算很大,但坦率由余却策略不足。
有时候太过直白,可不是一件好事。
眼看又被他吃了一子,我皱了皱眉。
“你今天怎么这么急躁,我不是教过你要懂得迂回要懂得策略吗,你这样不谙曲径,看似赢了,实则输了。”
“输给你,我甘愿。”
说这句话时,他抬头看向我。
他看向我眼神还似从前一般复杂,可与之不同的是,那眼神中多了一点我看不明白的欲望。
感受到他的眼神落下来时,我有一丝不安。
“哪怕是做你的棋子我也甘愿。”
听到这句话,我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“嘭”的一声炸开了。
不对!有什么东西好像搞错了。
可是就在我愣神时,突然感觉到手上一紧。
我吓了一跳,手上的棋子猛然掉落,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。
只见面前的少年握住我的手,双眼猩红。
“可是!我不想只是做你的棋子了。”
少年灼热的体温和炙热的眼神烫在我的身心上。
我突然读懂了那赤红双眼中的复杂情愫,是汹涌克制的爱欲。
如果说救下杨少虞是一次意外,那么收养杨少虞后的所有事就是我精心策划,刻意而为之的一场阴谋。
因为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谁,一开始也是故意入的国公府。
当年陈国公为满自己的私欲,以教导的名义偷偷诱拐那些容貌姣好,却无权无势的少女。
他以各种名义将她们诱骗至国公府,然后再圈养起来供他肆意把玩。
那些被诱拐进去的女子,非死即疯。
而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们,大多数只以为自己的小孩走丢了,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失踪的女儿。
少数知道内部情况的父母,但畏于国公府的权势却不敢吭声。
也有比较刚烈的,一纸血书告到官府,最后却因为官官相护,被判了个污蔑国公府的罪名含恨而终。
这件事就这样传入了我娘的耳朵里,她气愤极了,于是带着自己不太精明的剑术瞒着外祖母就入了京城,想要刺杀那陈国公。
等外祖母发觉并赶到京城时,我娘已经惨遭虐待了。
那年,我娘才11岁。听说那些女孩中,最小的仅有六岁。
看到我娘的样子,外祖母号召谷民们提剑就要入陈府报仇。
可是我被我娘拦住了,她哭着央求祖母不要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连累苍穹谷。
同年12月,我娘生下了我,而她自己却因难产离世了。
据外祖母说,她到死都念叨着让我不要报仇。
她那么善良,她本该有一个灿烂的人生,却因为这种人渣,毁了一生。
我怎么能视而不见呢。
因此自我记事开始,我心里只有两件事。
一就是找到陈国公侵害少女的证据并将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。
二就是为我娘报仇。
如今陈国公虽已死,但书房里侵害少女的证据却消失了,连同那个关押少女的地方也被一把火烧了,而唯一知道内情的嫡母也在陈家抄府的前一晚意外掉进池子里死了。
这一切的一切,都暗示着此事的不简单和此事后台的强大之处。
至于杨少虞,他是我这硕大棋局中意外出现却成为关键的一颗棋子。
我多年精心的照顾他,教导他,对他好。
为的只是在那关键时候给出致命一击。
可不知为何。对上他的双眼。
看到那少年满身血气,眉宇间满是愁怨,毫无一丝少年人该有的肆意与洒脱时。
我忽然就明白了母亲当时为什么叫我不要报仇。
因为她会心疼。
我也会心疼。
更新时间:2024-09-06 10:26:3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