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妈妈是个疯子。她被关了起来,每天都吃不上饭。我也比她好不到哪去,
家里人只喜欢弟弟,不喜欢我。「蓝姐姐今天跟我讲了德先生和赛先生哦。」
「小鱼想见见他们吗?」疯子妈妈突然回答了我的话。「你这个贱丫头,给我滚出去!
你居然敢偷吃的,看我不打死你!」奶奶的藤鞭一下又一下落在我的身上。「奶奶对不起,
是……是我太饿了,没忍住才……」因为长期营养不良,我的身材比同龄的小孩瘦小了不少。
奶奶用的力气很大,直到我叫不出来的时候她才停下,
她气喘吁吁骂道:「你就和你那疯子妈一样没用!
不过就是绑她回来给我儿子再生个大胖小子,没想到生了你这么个贱丫头,自个还疯了,
真是晦气!」奶奶往我身上吐了口唾沫,把藤鞭甩在我身上,这才满意地进屋去。
在地上躺了有一会儿,我才哆哆嗦嗦地站起身,捂着肚子一步一踉跄的往前走。
圈子的最里面蹲坐着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,她身上的衣服早已沾满了泥土的颜色。
奶奶不让她进屋,她也不跑,每天就蹲坐在角落。也是,这四周都是山,她就算是想跑,
也跑不掉吧。「这……这个给你。」我从衣服下掏出一个还散发着热气的馒头递给她。
她看见馒头迅速抢过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,没有一点形象可言。
只是她突然停下吃馒头的动作,抓起我的袖子往上拉。我吓得赶忙要退后,但我总归是小孩,
力气是比不过她的。我害怕地闭上了眼,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,
而是感到好像有人在摸我,只是这个触感很粗糙。她愣愣地看着我的手臂。
我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痕和血印,这些不只是奶奶打的。还有哥哥,哥哥总是打我,
就像奶奶那样,而且我不能躲,我要是躲了,他就会哭着告诉奶奶,说我欺负他,
之后我便会受到更加严厉的处罚。在哥哥的眼中,我只是他的玩具,一个独属于他的玩具。
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但我这时明白她没有伤害我的意思。余光瞥见她衣服上还有些湿润,
我小声道:「你又吃什么东西了,怎么弄的身上都湿了,
我说过我会给你带吃的……那东西不好吃,还没有树皮好吃。」
没想到她无光的双目中有两颗豆大的泪珠落下,紧接着便是大声哭嚎。
我以为她又开始发疯了,吓得跌跌撞撞冲出了圈子,中途还摔了一跤,沾了满身污泥。
跑出来时,圈子前围着一群半大小子,带头的就是我哥哥。哥哥因为奶奶的偏爱,
几乎顿顿有肉吃,身材在他们之中显得相当魁梧,理所当然的成了我们这个村子的孩子王。
我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,因为哥哥说我长得又小又黑,太丑了。
他不想让我出现在他的朋友面前,因为这会令他丢脸。「大虎哥,这人该不会是你的妹妹吧?
这太黑了吧!」「不仅长得丑,你看她身上是什么,不会是那种东西吧?」
一众小子瞬间离我远远的,深怕我弄脏他们。哥哥被气得七窍生烟,
操起一旁的棍子就向我挥来。我本就体型与他相差甚大,他出手又是不留余力,
我疼的眼泪都出来了,抱着头缩在地上不断求饶。「哥哥别打了,我不是故意的,
请你放过我。」但他好似没听到我说话一般,依旧他的动作。「啊——!
什么东西……是那个疯子,你给我等着,我告诉奶奶!」原本该继续落在身上棍棒突然消失。
被眼泪模糊的双眼隐约看见哥哥和那群小子往远处跑去。他们刚才说疯子?
我转身看见她手上抓着一团不知道是泥巴还是什么的东西,朝着哥哥投去。
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,好像她……也没有那么可怕,对吧?果然,
哥哥很快就带着奶奶过来了,脸上还带着泪痕,可能刚才是跟奶奶哭诉过了。
奶奶脸上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,她拿着一把烧火钳,气势汹汹朝圈子内走去。
「你这个疯女人,竟然敢欺负我大孙子,看我不打死你。」
她抬起手时我那颗早已死寂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,不知道从哪涌出来的力量促使我挡在女人。
身后的剧痛令我的眼前一黑,眼前的女人明明是个疯子,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「贱丫头,真是个白眼狼,既然你这么想跟疯子在一起,那把你留在这里喂猪算了。」
也许只是因为我和她一样都是这个家里连猪都不如的存在吧。我死了吗?
嘶……好像还没有死,身上的疼痛时刻提醒着我,我依然在这个地狱。天已经很黑了,
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。我在她的怀抱里,尽管她的身上满是污泥,
但是我从她的身上能够感受到我从未在家里感受到的安全感。「糟了,爸爸回来了。」
我赶紧挣脱她的怀抱,回头犹豫地看了她一眼,她的眼中依旧没有神采,
只有那一抹浓浓的死寂。爸爸是村里的猎户,经常会上山打些野鸡野兔回来,如果运气好,
他在家的时候我也能分到一口肉吃。
但奶奶每次都会在爸爸耳边哭诉他不在家时我的‘胡作非为’,
总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自己说成受害者,就连哥哥也会向爸爸告状说我欺负他。
我也有想过解释,但爸爸从来不听我的解释,他只会认为那是我的辩解。果然,
我一靠近屋子就听见了奶奶的哭诉:「儿啊,我早告诉你那贱丫头就该丢到山里喂狼去,
你看看我的手,都是被那丫头挠的,还有大虎,你看她把大虎给欺负成什么样了!
连衣服都脏了。」奶奶的手上只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伤口,
这还是她今天打我时不小心被鞭子划伤的。爸爸一见到我,脸色显得异常阴沉。「爸爸,
你听我说,我……」啪。还没等我开口解释,爸爸的巴掌就已经落在了我的脸上,
力道大的甚至让我眼前冒出了星星。「你看你看,就那轻轻的一巴掌,
这丫头就装模作样给谁看啊?」我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,奶奶紧接着就继续向爸爸告状。
爸爸听到此话,脸上的那一丝担忧彻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厌恶:「身上这是什么东西,
怎么这么臭。」「爸爸,她今天在圈子里面陪那个疯子玩才会弄成这样,
我怕她受伤所以好心让她出来,她还让那个疯子打我。」听到哥哥的话,
爸爸上前对着我的肚子就是一脚。我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,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。
好痛……「你这么喜欢跟那个疯子玩,你就去跟她住吧!」
爸爸对我吼了一声后直接把门甩上。但我根本无心听进他的话,肚子的疼痛,身上伤痕,
心里的委屈。「爸爸,我再也不敢了,我想吃饭,我好饿。」躺在地上我小声地呻吟着,
但好像他们都听不到。爸爸奶奶都很不喜欢她,说她没用,生不出儿子,人还不听话。
这种人还没畜生值钱。而我是她生出来的,也许我早该知道自己下场是怎样。迷迷糊糊之中,
我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推着我往某个方向前进。
这应该就是那蓝姐姐说的牛头马面要带我去地狱吧,也是。我这种人应该只能去地狱吧?
不过要是有来生,就不要让我当人吧,至少……不要当女生。这是什么?好甜。
勉强睁开的眼睛看见她手里抓着馒头,咬碎后再送到我的嘴里。「妈妈……他们全都欺负我。
」我窝在她的怀里痛哭,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。「他们说我活该是个女孩,
说我天生就该被骂被打,他们说我没有妈妈。」我将心里的委屈通通倾诉出来,我恨。
为什么我要是个女孩,为什么我不是个男孩。她就这么抱着我,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,
只是安静地听着我诉说。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。
更新时间:2024-09-13 17:01:53